都说这世间有十殿鬼君，其中，无相居末位，主杀伐，性凶狠，能镇鬼，显形之时总戴一张黄金面。人说无相食生魂，吞邪祟，能耐通天，可保八方平安。故民间请不起天道仙师除祟的百姓，多在家中供奉无相。
辛未冬至，冀州卢蒙。
更夫的梆子声响过三回，寒风过境，砭骨的寒意就顺着齐晚的皮肉往骨子里钻，他毫不在意，拿着个酒壶就踉踉跄跄往前走，脚下带着风似的窜进了个污水漫道的小巷子，准备抄个近往落榻的客栈去睡大觉。
两步一走，耳边就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唤，“娘！”
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，大半夜不睡觉穿个血红的肚兜就跑出来了，还拿胭脂在两颊画了好大两个红圈。小孩不会走路，看见他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，边爬边叫了好几声“娘”。
齐晚没听见似的往前走，没几步，自己小腿猛的一沉，低头看，只见那个年画娃娃很自觉地化成了自己的护膝，甩都甩不下来。可能是见齐晚低头，愈发乖巧，奶声奶气地叫了声：“娘……”
“谁是你娘？滚开！”齐晚将腿一抬，轻描淡写地将那涂了个大花脸的小孩一脚踹开，继续踉踉跄跄往前走去。
那孩子倒是乖顺，被人踹了，不哭也不闹，顺地滚一圈，又黏皮糖似的沾上了齐晚的小腿，“娘！吃肉！我饿了！！”
齐晚本来就喝昏了头，这一下被抱得一个踉跄，差点摔了个大马趴，还是扶住墙才勉强稳住身形。他十分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，伸手将见底的酒葫芦别在了腰间，正想再抬腿踹一脚，却在转头的那一瞬，看这小鬼骤然张大了嘴。
大半夜的，这一眼给他看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。
小孩那原本茶杯大小的樱桃小口，眨眼间张得比盆还大，这只嘴的边缝被彻底撕开了，锯齿状的血肉里淌着血，从两颊缓缓挂下，嘴里一水儿的细碎尖牙，缝里头还卡着碎肉，一张开就一股叫人作呕的恶臭。
“娘！我饿！！”
操了。出来放个风喝口酒都能能碰见小鬼？
齐晚本来醉眼朦胧，此刻醒了大半，弹指间，袖中就滑出张黄娟朱砂的符篆来，上头画了个煞气甚重的镇鬼符。
啪！
他快准狠地伸手往那小孩儿脑门子上一拍，撩起衣角，抬腿就是猛地一踹。这一脚比方才狠多了，将那小鬼踹的口中咯血，牙边殷红倒豆子似的往外吐，整个人连滚带爬，球一般圆溜，从巷尾直直滚到了巷口。
齐晚踱着步子走近了，单手结了个印，在巷口刨了个坑，将小鬼一脚踢进去，翻土埋的只剩一颗圆滚滚的脑袋，才转身离去。
他一边走，一边从袖子里拽出方绣了凤凰的锦帕，将手上方才沾染的血迹擦干净，低声暗骂，“真他娘的晦气。”
齐晚一打眼就知道这是只婴灵，民间叫小鬼，一般都是胎死腹中的孩子所化。老人都说小鬼难缠，遇见小鬼，得折掉半条命。寻常修士夜里见到，魂都该吓没了。但奈何他齐晚诨号“无相”，本身就是只死了百年的鬼修，怕倒是不怕，就是有些嫌得慌。毕竟人都有爱美之心，任谁睡醒看见这么个玩意儿，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