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棂上的木雕花被砍去一截,露出没涂漆的木心,显得有些破败。挡在后头的绸布帘也被划了几个大口子,歪歪扭扭地挡在窗前,时不时能透出水汽茫茫的河面和巡过的侍卫。

    宋婶子半躺在床上,太阳穴上沾着草药渣子,像是为了安定自个儿。

    “你可不知道,那会儿我的心都蹦到嗓子眼了,把我给吓的……”宋婶子说着摩挲着心口。

    “那水匪子黑乎乎的,瞪着眼在那儿扒我的窗,我拿着掸子挥着赶他,他也不怕,还抓着掸子顺着要爬进来,亏得那些个精卫戳了他一刀子。”又看了眼窗口,宋婶子还是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“怪不得旌三那时候劝我别跟着,咱们天天在府里待着,哪知道外边这么凶险。”宋婶子接过沈虞递过来的酸枣,接着道,“那会儿我一直等不到你回来,真怕有什么意外。门不敢闭严实,怕你回来进不来,真真吓死了。对了,你那会儿去了哪里了,刘娘子?”

    沈虞把经过大致同宋婶子说了一回,听罢,宋婶子一拍大腿,“妥了,这回不用担心你了。之前真怕我害了你,要是你没有善终,我后半辈子要不得好活了。”说着,两手并在一起,举起在心口,谢天保佑谢地保佑的。

    不知想到什么,沈虞呆了一会儿,“婶子,你说这回我求大人放我要回家,他会答应吗?府里有先例吗?你说我以前总同你说我家的事儿,你再和我说些吧。那回落水之后,什么都想不起来了,到现在一想就脑瓜儿疼。”

    宋婶子看看这芙蓉花面般的小娇娘,心中一酸,也觉得可怜。父母以为给她说了门好亲事,嫁个读书人。谁知白日刚成了亲,半夜这秀才就没了命,婆母心疼儿子,直道是这个媳妇不吉害了自己儿子,竟把媳妇卖了。

    这好好的良家女子还是良籍,她婆母竟敢把人就这么卖了,那人牙子也是胆大,装作不知就想倒卖到妓院赚大价钱。幸亏是将军府收了,谁料到进府之后也这么多坎坷。可怜她父母,不知她如今是死是活,被卖到了哪里。

    “婶子,你说我那男人当时醉醺醺的,半夜躺那儿,突然吐着吐着就死了?”

    听沈虞这么问,宋婶子有些面红,这是之前夜半时候,她们讲闲话时刘娘子说的。沈虞一脸认真,宋婶子没有扭捏,也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沈虞猜测这秀才应是饮酒过多,晚上酒劲儿上来想要呕吐,却直直躺着,生生让呕吐物给憋死的。可怜让这小娘子担了克夫之名……

    宋婶子以为她想到死去的男人伤心,就转了话题,“以前府里也有放出去过人。”不过都是几辈子在主子跟前都得脸的管事家,和立了大功的奴才,怕打击了沈虞,宋婶子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沈虞看她不铺开说,知道这条路大概不太容易,至少对她来说是不容易。

    “反正放不放人,都是看主子意思的,哪天主子高兴了说不定就同意了呢!”

    靠幸运偏差来指望概率这么小的事儿来实现,沈虞是不相信的。

    见她面上恹恹,宋婶子接着道,“二爷才受了伤,身上还压着朝廷派的任务,怕是还没时间管这些事儿。昨儿还见徐州刺史派人送东西过来,听他们说,刺史府要接咱们爷过去住,咱们估计也要下船,跟着过去伺候。”

    沈虞听着,起身按着宋婶子别动,把她几近压倒身下的绣活取了出来。

    宋婶子盯着尖尖的针头,忙拍了拍心口,连连几句,“多亏你在这儿了!多亏你在这儿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