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船……?”

    旌三听二爷问,抬头一看。渡口泊着一艘三层高的华船,船身红漆鲜亮,似是才刷过一遍。绿绸罩窗,帘上绣着百鸟朝凤,窗棂雕刻精巧细致。阳光一照,整个船体还闪着金光,应是拿金漆勾了一道边。与海上走的船比,这船算不得什么。可是跟内河运输的船比,真真是气派了。

    心中叹了叹这两年圣眷正浓的国丈,做派富贵逼人,旌三勾了头解释,“这船是司国丈打算南下游玩儿用的,是这口子上最大的船,为了这趟出行提前半年多整饰这船。这外头瞧着还好,里头才是华丽。”说着,想起来渡口船夫传的,怕贵人们摸了冰着手,连船上楼阁前的扶杆,还包了毡子和细羊绒,船阁里头更是镶金嵌银的。

    “只是船整好了,挑了昨儿个好日子,司国丈带了乌央乌央的人上船,不知忽然得了什么消息,都要开船了又带着一船的女眷下来了。”旌三面带困惑。

    裴骏暗哂,这几年司家挥金如土,出行的船如此张扬,怕早被人惦记上了,只可恨居然逃脱了,不过正好可为我所用。“去和渡口的守官说,咱们用这个船。”

    旌三应声,一趟来回,面色轻松,到底是领旨办事,守官不敢马虎,一概要求不敢不应,更是立马派人过来帮忙开船。

    “那精卫三十人,识水性的护卫,让他们先去验验船。陶先生既然来了,就劳驾他和咱们走这一趟吧。”陶先生精通医理,是来送行兼占星看气,他本就是府上的术士,自是不拒随行。老将军武将出身,将军府上从主子到奴才都多少通些简单包扎之术,肚子里都存有几幅药方子,出门应付个头疼脑热和受伤流血不是问题。二爷让带陶先生,怕这回确实要凶险了。

    旌三看看二爷,欲言又止。他没料到此次这么危险,宋婶子求着要一块儿来,就当是多带个伺候的婆子,他当时满口答应了。

    如今箭在弓上,退无可退。旌三硬着头皮先把船上各处安置妥当,见二爷在屋里歇下,才赶紧跑来找宋婶子她们。

    沈虞这两天几乎腹内没进什么东西,上了船方踏踏实实的吃了一顿饭,人才算有了精神,正小心地问着宋婶子这两日情况,就听见旌三敲门进来。

    宋婶子上前与他寒暄几句,旌三面色凝重地叮嘱万事小心。说完,看了眼躲在宋婶子后头的沈虞,想到方才她抱着杆子不肯登船,估计也已猜到要有去无回了。到底是没什么气力,没挣扎几下就被精卫给拽上了船,上船后更是对宋婶子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人还是娇弱的模样,脸上这会儿却是有了光彩,许是这两天没少哭,盈盈双目似是含着水一样,瞧着可怜的很。“二爷这会儿歇下了,我再寻了时机报给二爷,刘娘子便将当时情况说与二爷听即可。话要怎么说还请刘娘子小心斟酌,好不好的就要看刘娘子自个儿的了。”

    旌三说完,就见沈虞眼睛忽然亮了起来,连忙起身谢过自己。旌三挥挥手,便退了出来。

    沈虞暗自思量一会儿,又满脸愁云。宋婶子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,道,“娘子之前不总说起青州家里的父母,听船上伙计讲咱们现在离青州不远,我同娘子出去看看散散心吧。”

    从回将军府到现在上船,宋婶子也一直过得提心吊胆,没睡过一个囫囵觉。现在听旌三给放了口风,这会儿浑身就放松了下来。沈虞看她有些懒懒的,道,“婶子先歇会儿,一路上还要劳烦婶子。婶子替我上下求情,我万不会做傻事儿辜负婶子的心意。”沈虞坐正,又顺着宋婶子的话头,“我去外头走走,望望家里那边,朝那里磕个头,权当见过我爹娘了。”

    宋婶子没再客套,衣服没褪就要睡去,“就是这个理,车到山前必有路。老天爷没来收,证明日子还有活头,哪里有自己送去的。主子也是人,不会不通情理的。我实在有些受不住

    了,先打个盹儿。”沈虞点点头,替她掖了掖被子,就开门出去了。

    河道平阔,离岸边有个三四十米,能行这么大的船,这河怕是不浅。若是跳下去游到岸边……沈虞捏着窄口衣领抖了一下,北风乍起,不及寒冬时节强劲凛冽,可在水面上也嗖嗖有力。行船南下确实方便,顺风顺水,船速快的沈虞有些错不开眼看清岸边景色。

    天有些阴,人都躲在房内休息,若是一会儿下雨的话,是不是船必须靠岸避雨,要是这样的话……沈虞边想边慢慢走了两步,三四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来回巡视。不敢多仔细打量,沈虞一直走到船尾,见几个船夫在那里收绳子。